自　　序 20世紀90年代以來，信任研究成為國內社會學、心理學、政治學、組織行為學和管理學等學科的熱門研究領域。既有研究對人際信任演化、政府信任的影響因素和變化趨勢、國人的特殊和普遍信任特點、我國低社會信任度成因等議題給予了較多關注和研究，相對而言，對組織內的信任建構和演化邏輯、社會轉型時期的社會信任重建路徑的研究較少，是研究的重點和難點。 社會轉型時期，我國的食品安全存在較為嚴重的信任危機，面對本體性安全危機，民眾采取不同方式應對食品安全問題。2010年，S市出現(xiàn)了個體消費者自發(fā)建立社會團體尋找安全食品的“安全食品行動”。本書從信任理論視角出發(fā)，運用參與觀察、個案深度訪談和二手資料分析的質性研究方法，以包括S市農夫市集、與多家小型生態(tài)農場合作的S市菜團為中心，同時結合國內安全食品行動的典型消費者團體、農夫市集、生產者案例的比較分析，考察安全食品行動的信任建構和演化邏輯，探索組織發(fā)展和信任演化分化的原因，從而為理解我國民眾的食品安全問題應對策略和尋找解決食品安全問題的方法提供思路，為我國轉型時期社會信任重建和提升提供參考和借鑒。 由個體消費者組成的消費者團體、不同規(guī)模和運作模式的生態(tài)農業(yè)生產者、溝通消費者和生產者的農夫市集構成的安全食品行動，是本書的研究對象。而本書的研究目的是探索安全食品行動的信任建構機制和演化邏輯：一方面，提出了中觀層次的網絡結構信任概念，可以打通微觀層次的人際信任和宏觀層次的制度信任，為探索組織內不同層次的信任建構、轉變和演化邏輯提供分析基礎，推進信任研究，具有理論價值；另一方面，信任是一種社會簡化復雜性的重要機制，有助于降低交易成本、促進國民經濟發(fā)展和社會繁榮，研究安全食品行動的信任建構和演化邏輯有助于政府建構更值得信賴的食品安全體系，并為社會組織的信任建構、社會信任重建提供參考和借鑒，具有現(xiàn)實意義。 本書的材料來源包括田野調查和二手資料收集兩部分：一方面，筆者對S市菜團、S市農夫市集及其部分生態(tài)農場進行了實地走訪、參與觀察和深度訪談，收集了包括訪談資料、照片、田野日志、豆瓣小組發(fā)帖、QQ群聊天記錄等在內的質性研究資料；另一方面，收集了B市有機農夫市集、B市綠色媽媽團、四川省安農村有機蔬菜種植小組、臺灣主婦聯(lián)盟生活消費合作社相關的訪談逐字稿、媒體報道、期刊論文等二手資料。 本書有九個章節(jié)：前三章為概述性內容，即提出研究問題、明晰研究對象和研究方法、文獻綜述等；第四、五兩章是針對S市安全食品行動的實證分析，探討安全食品的信任建構和演化機制；第六至八章為比較分析，分別對有機農夫市集、消費者團體、社區(qū)支持農業(yè)生產者的信任演化進行比較分析；第九章為總結，對安全食品行動進行闡釋和討論。本書將安全食品行動理解為食品安全信任缺失的功能替代品，既有針對典型案例信任建構和演化的長期調查和分析，具有研究深度，也對業(yè)界三類安全食品行動主體代表性案例的信任演化進行比較分析，具有研究廣度。 對S市安全食品行動的信任建構和演化邏輯的實證研究發(fā)現(xiàn)：一方面，安全食品行動者通過結成團體，建立了一套個體消費者、菜團、生產者、農夫市集四者環(huán)環(huán)相扣，由關系到網絡結構而形成的獨特封閉性信任體系，從而在社會信任危機的社會背景下消費到值得信賴的農產品；另一方面，信任轉化有固定的步驟，人際信任的建立需要跨越自己人/外人的信任邊界，關系網動員和第三方介紹形成的封閉網絡結構是網絡結構信任形成的關鍵，制度信任的形成有賴于憲法/集體選擇/操作規(guī)則的確立，但網絡結構信任破壞的過程沒有固定的步驟，它會因關系的破壞而受損，且網絡結構信任的破壞也會對制度信任造成負面影響。 S市農夫市集和B市有機農夫市集的信任演化比較分析顯示：基于認同的信任和關系網動員促進了B市有機農夫市集的形成，經信任傳遞、擴散和規(guī)模效應后形成大單圈，并向制度信任演化；S市農夫市集的發(fā)起也基于認同產生的信任，但制度信任建設和破壞的過程導致網絡結構兩次分裂，先是脫離S市菜團而獨立，繼而演化為并行的兩個農夫市集，信任因結構分裂、規(guī)模受限而受損和被破壞。 對S市菜團、B市綠色媽媽團、臺灣主婦聯(lián)盟生活消費合作社三個消費者團體內的互惠模式和強度對于信任演化和轉變的影響研究發(fā)現(xiàn)：單向互惠雖然短時間內依賴團體內較強的人際信任可以得到維持，但由于打破了接收方和給予方的平衡，因此無法長期持續(xù)下去，組織內的網絡結構信任存在受損風險，合作社發(fā)展階段的S市菜團、無償分享階段的B市綠色媽媽團即為例證；從單向互惠轉向雙向互惠、互惠程度的持續(xù)提升是消費者團體內信任關系維持和強化的驅動力，NGO發(fā)展階段的S市菜團、B市綠色媽媽團的持續(xù)運營和臺灣主婦聯(lián)盟生活消費合作社的發(fā)展壯大即為例證。 對社區(qū)支持農業(yè)生產者的信任演化比較分析發(fā)現(xiàn)：與S市菜團合作的三位小型生態(tài)農場主基于理念的生產和倡導行為通過口口相傳和互聯(lián)網傳播，在生產者和消費者中形成了良好的聲譽和業(yè)界口碑，收獲了較高的可信賴性；四川省安農村有機蔬菜種植小組因網絡結構分裂，形成雙圈無橋的小圈子而使信任受損，利益局限于小團體內，顯示了傳統(tǒng)小農合作的局限性；以B市社區(qū)支持農業(yè)農場為代表的中型農場則兼具理念和合作能力，收獲了穩(wěn)定的客戶和利潤，但農場工作人員內部存在有無先賦性之分，導致網絡結構分割從而使信任受損同時增強乏力。 安全食品行動是食品安全信任缺失的功能替代品，行動者具有中產階層特性。通過信息公開、公開表達和制度化的不信任等制度安排，基于安全食品獲得而形成的社會中間團體可以促進信任建構，也可以為理解當代社會提供多元化的切入點。 聚焦安全食品行動的信任演化議題，本書的學術創(chuàng)新和貢獻表現(xiàn)為：一方面，與國內針對個案的食品安全信任報道、研究相比，本書既有立足于個案的深入分析，也勾勒了行業(yè)總體概況，擁有更寬闊的研究視域；另一方面，與歐美等國家的社會信任度較高、食品安全問題主要表現(xiàn)為分工細化的現(xiàn)代性系統(tǒng)風險、民眾的應對措施具有非個體性特點不同，我國的食品安全問題還有“故意的食物污染”層面，系統(tǒng)風險管理失效導致個體化應對食品安全問題的現(xiàn)象極為普遍，因此，針對安全食品行動的信任建構和演化邏輯研究具有破解食品安全信任危機、重建轉型期社會信任的意義。 本書的讀者對象可能包括以下幾類。第一，對“信任”感興趣的研究者。本書以安全食品行動為例，探討信任的動態(tài)演化過程，對人際信任建構、組織信任演化、社會信任重建具有理論對話和實踐指導意義。第二，食品安全問題關注者和決策部門。食品安全是國內外政府、民眾共同關注的議題，本書關注的安全食品行動集國內多個城市的實踐于一體，可以為個體和決策機構反思、應對食品安全問題提供參考和借鑒。第三，社會組織機構工作人員及社會組織研究者。本書對包括S市菜團、B市有機農夫市集和S市農夫市集、生態(tài)農場等在內的消費者團體、生產者進行研究，經典案例可以為社會組織的實踐發(fā)展積累經驗，也可以為社會組織研究者提供素材和啟發(fā)。第四，生態(tài)農業(yè)關注者和參與者。越來越多對“三農”、城鄉(xiāng)、環(huán)保問題和現(xiàn)代社會風險具有反思性的青壯年加入生態(tài)農業(yè)的隊伍，本書中的安全食品行動者即為這一隊伍的部分成員。個體消費者、消費者組織、生產者的發(fā)展歷程與信任演化經驗可以使生態(tài)農業(yè)關注者和參與者更好地認識所處的社會情境，并為其實際行動提供經驗借鑒。